2016年一季度中国的GDP增长率为6.7%,为近年新低,也低于2015年全年6.9%的增长率。2010年之后,中国的GDP增长率一直在下降,从趋势看,中国经济增长前景不容乐观,如继续下降,将危及中国经济总量2010年翻一番目标的实现。中央政府必须有新的重大举措,以新投资开启经济增长新动力,遏制增长率下降。
一、
分析近几年中国经济增长率为何持续下降,首先必须清楚过去三十多年中国经济增长的原因。
1979年之后,中国经济出现了三十多年的持续高速增长,原因是在改革开放、逐步确立市场经济体制的前提下,中国开启了国内市场竞争与国际市场竞争两大动力。国内市场竞争的一个特殊表现是全国各地之间的区域(县域、市域、省域)竞争。出现区域竞争的原因在于中央对于各地党政官员的考核是以当地经济增长为主要标准。各地党政官员为了政绩而争相发展本地经济,于是政绩竞争表现为经济竞争、投资竞争,结果是推动了各地的投资增长与GDP增长。国内的区域竞争同时也推动了各地参与国际竞争,使中国商品扩大了出口,出口市场需求成为中国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之一。而消费对于中国经济增长的作用就不及投资与出口,尤其在经济下行时期,投资与出口短期内可以快速增长而扭转经济增长下滑趋势,消费需求则难以短期内出现快速增长。
2010年之后,区域竞争带动的投资与出口这两大动力均有所减弱,从而导致中国经济增长率下降。
首先,国内的区域竞争显著减弱。党的十八大之后,中央不再以GDP增长率高低作为党政官员政绩考核的主要标准,因而各地官员推动当地经济增长的动力减弱,当地的投资与GDP增长也随之下降。从2012年起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一直为负增长。其次,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欧美经济陷入衰退,至今除了美国经济有所复苏外,欧洲、日本等发达国家经济仍然处境艰难,对中国商品的需求大幅降低,同时人民币升值也降低了国际市场对中国商品的需求,这两者成为导致2008年之后中国出口总额6年负增长的主要原因。
为确保实现2020年国内生产总值比2010年翻一番的目标,增长率不能低于6.5%。鉴于此,中央现在必须果断出台举措,以新投资开启增长新动力,遏制增长率下降趋势。
二、
经济增长的动力来自于消费需求、投资需求与出口需求。而在短期内,中国的消费与出口均难以成为增长主要动力。
(一)
欧盟、美国、日本是中国商品出口的三个最主要市场,占中国出口60%以上。从目前的形势看,在短期内(比如三年内),欧盟、日本等发达国家的经济难以完全走出困境,这势必从总体上影响到中国出口增长。只有等待欧盟、日本等发达国家经济复苏,中国才有可能大幅度地重启出口需求产生的增长动力。
当然,目前仍然必须充分利用国际市场推动中国经济增长,一是必须继续贯彻执行已有的促进出口贸易的政策,包括税收、汇率等政策;二是必须利用美国经济出现了复苏的有利条件,扩大对美出口。三是必须开拓新的出口市场,如“一带一路”国家市场、非洲市场等。
(二)
现在有一种观点:中国的消费品总额占GDP的比重在上升,这表明中国经济结构出现了可喜变化。其实这是一种错觉。消费增长不同于投资增长,在经济上行时期消费增长比投资增长慢,在经济下行时期消费增速下降比投资增速下降慢。2008-2015年的8年中,除了2013年外,其余年份全社会消费品总额增长率一直在下降,同时期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增长率也在下降,但是后者下降更快,导致消费品总额占GDP之比上升。所以,消费品总额占比上升并非因为中国居民比过去更愿意消费了,而是因为投资增长相对于消费增长下降更快。
发达国家的消费占GDP之比较高,其消费需求成为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主要原因一是发达国家社会保障制度比较健全,居民可以将很大部分收入用来消费;二是居民收入差距相对更小,比高收入阶层消费意愿更高的中低收入阶层有钱消费。相对于发达国家,中国的消费占GDP之比一直不高,原因在于中国居民必须为住房、子女教育、医疗、养老等进行储蓄,并且中国居民收入差距较大,消费意愿更高的中低收入阶层缺钱消费。在短期内,中国社会保障制度还难以完善,与发达国家还会有较大差距,居民还不敢过多地将收入用于消费,居民收入差距短期内也难以显著缩小,所以消费需求对于经济增长的推动作用也难以与发达国家相比。
(三)为了确保中国经济增速不低于6.5%,短期内必须在供给短缺领域大幅增加投资,以新投资开启增长新动力
1.大幅增加对优质教育资源的投资,成倍扩大优质教育资源。
现阶段几乎全国所有县市都存在优质教育资源供给严重短缺的问题,包括优质幼儿园短缺、优质中小学短缺。优质教育资源短缺导致一系列问题:上学难、上学贵、高价学区房、不敢生二胎、教育移民,等等。如果各地大幅度增加对优质幼儿园、中小学的投资,成倍扩大优质学校数量和规模,则将大幅缓解优质教育资源短缺以及由此带来的问题,同时可以促进经济增长。
2.大幅增加对优质医疗资源的投资,成倍扩大优质医疗资源。
全国县市均存在优质医疗资源供给严重短缺的问题,导致看病难、看病贵成为全国各地的普遍现象。如果各地大幅度增加对优质医疗资源的投资,成倍扩大优质医疗资源的规模,则将大幅缓解城乡居民看病难、看病贵的问题,同时可以促进经济增长。具体投资方式可以是优质医院在本地成倍扩张规模,也可以在外地新建医院,形成医院集团,比如北京的协和医院可以在北京市新建多个协和医院,同时在其他省市新建多个协和医院,形成协和医院集团。
3.大幅增加一线城市的住房土地供应,增加住房建设投资和住房供应,抑制房价过快增长。
北京上海深圳等一线城市的房价已远远超出居民可以承受的水平,房价与居民收入之比已大幅高于纽约、东京等发达国家城市。高房价及高房租导致了一系列问题:居民没钱消费,人才不敢进来,夫妇不生二胎,企业成本上升,等等。
一线城市高房价的根本原因在于住房市场供给短缺。因此,必须大幅度、成倍地增加一线城市的商品房土地供应,通过增加商品房供给抑制房价上涨,同时通过商品房建设投资推动经济增长。
4.大幅增加环境严重污染地区的环保工程投资及城市交通设施建设投资,改善居民生活环境和生活条件。
环境污染已经影响了城乡居民的身体健康,降低了居民的生活质量。城市交通设施短缺既影响了城市居民生活,也影响了经济发展。清洁空气、绿水青山、畅通的交通已经成了供给短缺资源。因此,必须大幅增加对环保工程和城市交通设施的投资,治理环境污染,改善城市交通。在供给短缺领域大幅增加投资,钱从哪里来?一是财政投资,二是引入民间资金,三是国家发行债券。
三、长期,逐步增强消费需求动力,消费+新投资+新出口,确保实现经济长远目标
按照党中央的战略部署,到21世纪中叶,中国人均国民收入必须达到中等发达国家水平。要实现这个长远目标,经济增长必须保持在中高速度。中国经济长期保持中高增长速度,必须综合依靠“消费+新投资+新出口”,逐步增加消费需求的比重。
1.虽然短期内消费无法成为遏制经济增长下滑的主要依靠,但是在长期,消费应该也有可能成为中国经济增长的第一动力。随着中国社会保障制度逐步健全,收入差距逐步缩小,居民收入逐步提高,消费需求对于经济增长的动力作用也会逐步增强,消费占GDP之比也会逐步上升。
为了发挥消费需求对于经济增长的动力作用,除了必须健全社会保障制度,缩小居民收入差距外,还必须降低消费品的过高税率和费率。近几年中国居民热衷于外海购物,主要是因为国外商品相对来说价廉物美,而国内商品高税率、高费率是商品价高的主要原因。
2.在长期,新投资将成为中国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之一。
在长期,新投资即:(1)政府退出竞争性投资领域,专注于投资公共产品和服务供给领域,尤其是公共产品和服务供给短缺领域,以保障民生;(2)在其他领域应主要由民营资本投资,以提高投资效率;(3)政府应从制度上平等对待民营资本与国有资本,创造公平竞争的制度环境;(4)应由民营企业基于法律、政策、制度等自己决定投资于哪些领域,政府不应当“指导老师”,更不能下指令。
3.在很长一段时期内出口需求也仍然是中国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之一,但未来的出口是资金与技术更密集的“新出口”。所谓“新出口”,即出口商品的资本密集与技术密集程度逐渐提高,劳动力密集程度逐渐降低。随着中国劳动力成本逐渐上升,劳动力密集商品的竞争力会逐渐下降,与此同时,中国的资本密集与技术密集性商品在国际市场的竞争力会逐渐上升,因此,国际市场将长期存在对中国商品的需求。“新出口”将成为中国未来经济增长的新动力之一。


